【ACCA13/尼吉】Dreaming. 試閱部分
00.
「哥哥今天也會去看尼諾嗎?」蘿塔將掛在玻璃門上寫著OPEN的牌子給翻到CLOSE後,一邊收拾未售出的麵包,一邊問著。
「是啊。」幫著蘿塔把剩下的環境整理好,習慣性要從菸盒抽出菸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又將菸盒給放進口袋裡。「怎麼了嗎?」
「那哥幫我把這些帶給尼諾吧。」蘿塔說著,從櫃檯下拿出一束綻放的白百合,以及已經完整包裝好的吐司。
「吐司?」吉恩小心翼翼接過來。給尼諾送花可以理解,但他不明白怎麼會有吐司。
「是護士姊姊要的啦。」蘿塔吐了吐舌頭,「說是請奧塔斯先生別忘了。」一本正經的語氣讓吉恩忍俊不住。
「知道了。」吉恩把私人的東西收拾好後,抬起頭,「妳自己回家可以嗎?要不要請--」
「沒事啦哥。」蘿塔打斷他的話,隨後忍了幾下沒忍住,還是咬著唇問:「尼諾他…不會有事吧?」
「啊、…」吉恩怔仲,他搔了搔臉頰,不知道該怎麼給他的妹妹一個正確的答案,插在口袋裡的手一遍遍來回撫摸著冰冷的鐵盒,就像是昨天醫生吐出的話語一樣,毫無溫度。
「哥…」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妹妹怎麼會不知道她哥哥此刻的焦慮,她努力打起清神來,伸手推著吉恩往外走,「好啦好啦快去吧,不然尼諾該等急了。」
看著吉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後,蘿塔緊握的手才得以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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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蘿塔的麵包店離開不過才傍晚的事,抵達醫院後太陽就已經完全落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能盈滿整條走廊的月光。蘿塔交代的吐司安全地護送到值班護士手中,本來有些睏意的女人們高興地小聲歡呼,在護士們補充能量的時候護士長悄悄來到他身邊,用眼神示意他離開。
「尼諾先生在下午有醒來三個小時,精神還算不錯,注射營養劑之後又睡下了。」
四周很安靜,偶爾有從病房內傳來細微的咳嗽聲外,就只剩護士長高跟鞋踩在磁磚地面發出的規律清脆聲響。護士長是個有些年紀卻動作幹練的中年女人,在尼諾入院後幾乎是由她照顧的,自然對他的狀態一清二楚。她抱著病歷本,和跟在後頭的男人說。
「主治醫生說…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希望你們能做好心理準備。」
這句話昨天醫生也親口和他說過了,吉恩捧著花的手下意識扣緊,胡思亂想著之際兩人到了最角落的病房前,護士長將門輕聲推開,讓吉恩進去後便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吉恩隨手把花給放到花瓶裡去,昏暗靜謐的環境裡只有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淺淺的呼吸聲,再來就是在他身旁刺耳的儀器運作聲音。吉恩向著病床前進一步,映入眼簾的是月亮透過玻璃窗灑下一片月光在床上的男人身上,像鍍了層霧讓吉恩看不太真切,唯有男人漂亮的縹色的瞳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你來了。」有別於之前低沉沉穩讓人安心的嗓音,此刻的尼諾彷彿是在綠洲裡尋求不到水源的旅者,缺乏滋潤的喉嚨發出暗啞的聲音,甚至還透著一股滄桑的疲憊。吉恩的心倏地收緊,見到他微微點頭後尼諾又閉起了眼睛,嘴角慣性地微微勾起,儘管他滿是皺紋的皮膚已經失去光澤呈現暗黃色且乾燥,但唇角微勾的模樣倒是和吉恩記憶中他的樣子相差無幾。
吉恩低頭看著儀器上幾乎要連成一線的線條,心裡才對醫生說的話有了實質的感受。在ACCA任命的時光裡不是沒見過死亡,說難聽點,早在父母因為火車事故而過世時他就體會過一次了。當時蘿塔還小,認知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後小小的手拉著他的衣襬小聲地哭泣,但他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只愣愣地看著電視裡的死亡名單發呆。往後的漫長時光裡他似乎也沒有哭過,因為他知道他必須成為妹妹的肩膀||哪怕是在多年前的那場政變裡,看著尼諾在花朵區為了保護自己而中槍倒在自己面前,他都沒有落下一滴淚。
「你後悔嗎?」在開口後吉恩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啞得不像話,「後悔、你所有的人生都在守護奧塔斯家。」
他不知道他想聽到男人什麼樣的回答。因為無論是後悔或是不後悔,都不會是他想要的。
「…吉恩。」
在吉恩幾乎要以為尼諾或許睡著了不會回答他而準備轉身離開時,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在他認識尼諾以來,數不清聽見多少次從對方口裡喊著自己的名字,卻沒有一次像這樣,他想摀住男人的嘴,讓他別再用這副虛弱的語氣喊他||彷彿在時刻提醒他,他要離開他的事實。
吉恩伸手撫過尼諾佈滿歲月細紋的眼角,在這副被時間洗鍊過的身子已不能由他控制,唯有那雙縹色的瞳像極了水晶,吉恩甚至能從晶亮的眸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我…像是…做了一個…夢…」尼諾說得斷斷續續,甚至在斷句中間還大口喘了幾口氣。吉恩的手顫抖著下滑,想讓他別說了,他卻搖了搖頭用眼神制止,「可是…這個夢太美好了…」
「吉恩…」
「我不想醒來。」
他深深看了吉恩一眼後才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微勾,安穩地睡了過去。
『嗶--』
01.
「知道嗎?今天有個轉學生要來耶。」
「真的假的?不是都學期中了?」
「不知道耶…但還是蠻好奇的,不知道是男生還女生呢…」
早自習的時候同班同學彼起彼落地小聲討論著新來的轉校生,吉恩的興趣並不大,他用手撐著頭看著窗外放空。同學對他這副樣子早已司空見慣,從入學以來吉恩就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雖說稱不上和同學相處不好,但也沒見過他真的和誰一起玩過,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班上多一個學生或是少一個學生對他而言都沒什麼關係。
在他發呆之際,些許涼意的風透過沒關上的窗戶吹進來,吹亂了他金色的髮絲,也不小心將擺在桌上的筆給吹落。聽到筆掉落在地板上的喀搭聲,吉恩才回過神來,他彎腰想撿,卻沒想到另一隻手先將筆給撿起來。
吉恩抬眼,意外撞進一雙深邃的瞟色眼瞳,儘管隔著反光鏡片,吉恩也能看見那雙眼裡透著笑意。
「我叫尼諾,請多關照,吉恩。」
吉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為什麼眼前的陌生青年知道他的名字,便被跟著進來的班導師給打斷思緒。其實並不難猜到青年的身分,畢竟整個早上班上同學都在討論他,在班導進來後亦馬上介紹了尼諾的轉學生身分,比較讓吉恩疑惑的是他似乎是…纏上自己了?
吉恩微微偏過頭看著隔壁座的尼諾笑著一連拒絕了幾個主動和他示好的女生,心裡思考著是不是和這個轉學生有什麼過節--不是吉恩自作多情,而是尼諾表現得太過明顯,就連其他人都看得出來了。女生們在離開前又特意看了吉恩幾眼後才回到自己座位上,而這時尼諾才像是發現吉恩的視線,轉過頭來勾著唇看他,用眼神詢問著怎麼了。
倒不是說有多困擾,只是單純想不透。在班上不只女生、也有幾個比較自來熟的男生會主動詢問尼諾需不需要幫忙,或著是找他去打球,但尼諾都擺出禮貌的標準微笑,先是轉過頭來問自己要不要去,他當然是不可能去的所以拒絕了,這時尼諾就會轉回去說那他沒什麼興趣,弄得自己好像是阻擋尼諾融入班上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不跟她們一起去?」在女生們坐定位後,吉恩才問。
「嗯?」尼諾有些意外,這是這幾天下來吉恩第一次主動找他搭話,他偏頭想了想,「那麼你呢?」
畢竟是從吉恩出生就一直看著他的--雖然吉恩並不知情--,尼諾在腦海裡快速回顧了一遍,吉恩的求學階段並不是都是一個人,雖然冷淡的個性沒什麼變,但曾經有過幾個玩得好的朋友、也會和朋友打打鬧鬧像個孩子。儘管他一直暗中觀察他,也不明白對方高中變得這麼安靜的契機是什麼。
「我?什麼?」吉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愣看著他,這副迷茫的樣子反倒讓尼諾笑出來,嘴裡說著沒什麼沒什麼後便隨口問著其他無關緊要的問題,太過明顯地轉移話題。
讓吉恩意外的是,原本以為尼諾這樣的個性大概和自己一樣不會參與什麼社團,卻沒想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入了攝影社。
「原來你的興趣是攝影?」得知尼諾加入社團的那天放學,吉恩一如往常地撐著頭,看著尼諾坐在位置上擺弄相機。饒是對相機沒什麼概念的吉恩,也能看出他手上的那台知名品牌相機價格不菲,而從它外觀的保養程度便能知道它被主人仔仔細細地呵護著。
「算是唯一的興趣了。」尼諾一邊擦拭著鏡頭一邊回答。其實他原本沒打算加入社團的,一把年紀了還和高中生玩團體遊戲好像不太合適,只是昨晚父親抱著胸思考了許久,最後嚴肅著說還是加入攝影社好了,這樣就能正大光明拍攝小王子的學園生活了。尼諾本來想反駁吉恩又不是該社團的,但站在後者的立場偏頭想了想,似乎不無道理,尤其現在不是暗地觀察對方了,若是有個不熟悉的同學一直拿著相機對自己拍照自己還不生氣。
尼諾抬眼便看到吉恩面無表情地隨手玩弄他的頸帶。大概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他下意識地拿起相機,對著沫浴在夕陽下的吉恩--
『喀擦』
-TBC.